猫村长的一天

李登建老师题字

小说专栏

猫村长的一天

文/麻雀

村部办公室内,猫村长整理好资料、文件,咂一口茶,打一个呵欠,又连着一个呵欠,轻轻地,犯开了困。

就在这时,“叮铃铃,叮铃铃”,电话铃声响了起来,响得人的心儿一颤一颤地,直发怵:

“猫村长,猫村长,新村,新车站发现一辆湖北牌照的车辆!”

“啊,人呢?车上的人呢?”

“不知道呀,只看见车,没看见人。”

“唉呀,假如那人,刚从湖北回来,刚从疫区回来,再假如,他还逛街、聚会、进商场、入超市、上公园……那么,那么……”天哪,惊出一身冷汗。

此时,孤月悬于半空,几滴寒星清清冷冷,大街上空无一人,只有那辆车,那辆来自远方的车,如同一个被遗弃的孩子,孤零零地杵在那儿,萎着缩着含了无限委屈似的。

“猫村长,猫村长,报警吧!”那村民提议。

“先不要,现在是凌晨两点半,派出所的同志们忙碌了一整天了,才睡下,让他们多休息一会儿吧,我看看情况,等等,等会吧!”

等吧,等吧。

寒虫呢喃,远山朦胧,树儿悠悠舞动,风儿徐徐掠过,有一只二只狗儿,缩着身子夹着尾巴,怕惊扰了什么似的,悄没声儿地走过。猫村长搓搓手跺跺脚,一点一点数着时间。哦,月亮似已偏西,山顶泛出丝丝白,又是一个好天气呀!猫村长揉一下眼睛,伸一个懒腰,睁大眼睛,四下一巡视,咦,就看见不远处拐角的那个地方,徐徐探出一抹黑,随即,如同月儿拉着、风儿牵着,轻轻,轻轻地拽出一条人影。人影后面,一个挺高挺瘦的年轻人打着呵欠伸着懒腰,径直走向那辆车。

这时,只见我们的猫村长一弓身、一猫腰,“嗷”一下就窜了过去,窜到了他面前。

“同志,对不起,打扰一下。”

“请问,您,有什么事吗?”

“我是这个村的村长,也是疫情防控指小组的组长,现在,非常时期,我必须……”

“明白,明白,我会配合的。”对方点点头,态度挺诚恳。

“我是邻村某某,几年前在湖北做石材生意,在那儿买的车,后来生意失败,便回来了,已回来大半年了。不信,这是我们村长电话,您可以核实。”

“好的,我相信,但非常时期,我必须核实再核实,以确保万无一失,望理解。”说话间,猫村长拨通了那个电话,喊几声聊几句,笑笑点点头,神情放松了下来。

“同志,不好意思,打扰了。”

“理解,理解,非常时期嘛!再见。”

“再见。”

就这样,在一个绝早的凌晨,在不惊动一朵花、一只鸟、一个人的情况下,猫村长,我们的猫村长就这么有效有力地,又处理了一起小小的突发事件。

处理完归来,沙发上一坐,一放松,感觉真是有点儿累了,便想小眯一会儿。眯之前,又习惯性地看了一下表,结果“嗷”一声,针扎屁股似的,一下子窜了起来。咋了?每天、每早、这个时间,必须要做的那件事儿,必须要去做了。

于是,忙忙儿地准备好一切,向一条小巷走去。

小巷的尽头,寂寂木门后,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笑着探出头:

“哈喽,猫。”

“哈喽,哈喽。”猫村长嘿嘿乐了,“尤阿姨,尤阿姨,您老人家啥时也飙上英语了?哈,来,趁热,咱先把早餐消灭掉。”

“好的,好的。”都坐好,吃着喝着,东拉西扯,一家人似的,半点不见外。

闲着,扯着,“嘟嘟”几声,手机响了,掏出来划开,一翻看,猫村长兴奋地直叫唤:

“尤阿姨,尤阿姨,您儿子电话,尤哥要和您视频呢,怏!”

“好呀,好呀!”一听见儿子声音,这位咧着嘴、呲着牙,笑得跟朵老菊花似的:

“儿呀,放心吧,猫把我照顾得比你都好,看看,看看,这新磨的豆浆,刚出屉的肉包,新鲜的蜜桔和香梨……都是我喜欢的,所以,儿呀,安心待在武汉,安心地等着,等疫情过了,再回来。”

“好,好,妈,看见您满面红光满面笑,健健康康、快快乐乐地,我放心,我一百个放心。唉,妈,把手机给猫,我们聊聊。”

“好,好。”

“尤哥,放心吧,阿姨,我会照顾好的。”

“放心,放心,猫呀,真是的,不知说什么好了,总之,千言万语化做一句话,谢谢呀,兄弟……”

“不客气,兄弟。”

“猫村长,猫村长……”这边话还没说完呢,那边同事小尤又急慌慌地赶过来了,“不好了,不好了,打,打起来了,打起来了……”

“好好说,什么?什么打起来了?”

“小铺、大店、商场、超市……疯了,都疯了一样地抢,抢面、抢油、抢米,其中,有两个妇女,因为一袋米,打起来了,打起来了……”

果然,超市内一片杂乱,人声鼎沸,杂乱的中心鼎沸的中央,两个粗俗妇人口沫横飞披头散发扭打在一起。

“像什么话,像什么话!”猫村长大声地喊,“住手,住手!就为了一袋米,就为了这么一袋米,丢不丢人!丢不丢人!”

“丢人就丢人吧,丢人总比丢命好!”这两位倒是同时停下手,异口同声,一致对外了。

“丢什么命?丢什么命?什么就丢命了?谁说要丢命了?”

“不是说,封城封路封一切吗!一切都封了,什么都运不进来,时间久了,可不就得丢命吗!”

“乱弹琴乱弹琴,叫你们别信谣言,叫你们别信谣言,怎么就是不听呢!”猫村长一下跳到高台上,扯开嗓子,大声说,“乡亲们乡亲们,别传谣别信谣,只要疫情没有大爆发,只要没有出现确诊病例,我们这儿,是不会封城封路、断米断粮的,放心吧!再说了,就算疫情大爆发,就算出现确诊病例,就算我们被全部隔离,也请相信,我们的国家、我们的政府、我们的习主席,也绝对不会让我们断米断粮、丢人丢命的!想想,好好想想,非典时期、汶川大地震时期……我们的国家、我们的政府,让灾区饿死过一个人吗?让灾区饿死了一个人吗?”

“是呀,是呀……”有人点头,有人附合,有人悄悄走开了。

“乡亲们,别信谣别传谣,什么封城封路封一切、断米断粮断生计的,现在,我,以一个村长一个党员的身份,明明确确告诉你们:不会,不可能!所以呀,咱先撤了吧撤了吧,免得为了一点儿小事一点儿小利,伤了和气丢了面子。要不,等以后,你们神清气爽了酒足饭饱了时,碰了面,想起今天干的这事,脸不脸红!害不害臊!”

“是来,是来,是这么个理儿!”气氛一点点缓和了下来,人们陆陆续续散开,那两位妇人也不好意思地低了头,各自散去了。

噢,总算平息下来了,猫村长长出一口气:

“小尤,几点了?”

“猫叔,都下午二点多了,您到现在,还没吃一口饭呢!”

“唉呀,真是的,都这个时辰了,难怪我的肚子一直抗议来,走,到叔家里蹭一顿去。”

“好来!”

可是呀,刚到家门口,就又给匆匆跑来的一位村民拽住了。

“猫村长,猫村长,不得了了,可不得了了!”

“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?”

“我堂弟,我堂弟!非要去武汉,非要去武汉!谁拦也不行,谁劝也不听,一个人驾车,疯了一样上高速了!”

“啊,上车,我们追!”

“什么个情况?”

“是这样的,几小时前,他接到一个电话,是他武汉的女友打来的,说什么,检验真爱的时刻到了,如果这个时候他能冲破一切阻力、跨越一切阻碍,像个超级英雄一样飞到她身边,陪她、爱她、保护她……那才是真爱;否则,就不是真爱,一切免谈,咕得拜!所以,他才这么不顾一切地往上冲……”

“唉,唉,真个傻小子疯丫头。”猫村长一边踩着油门一边摇着头,“小尤,追了多久了?”

“猫叔,猫叔,快一个小时了,起码赶了几十公里了。”

“唉,这个臭小子,肯定也心急火火地,加速加速呢!”

“要不,咱报警吧?”小尤无不担心。

“唉,快看,看,看前面!”就这时,旁边那位村民大叫起来。顺着他指的方向,只见呀,有一辆车,萎蔫着停在路边‘,车旁还有一个人,猫在那儿吭哧吭哧卸轮胎呢。正是那个臭小子,臭小子轮胎爆在路上了。嘿,猫村长哧溜一个弯儿,挡在了他面前。

“跑呀跑呀,有本事跑呀,怎么不跑了?”

“猫叔,猫叔,轮胎爆了。”

“爆得好,爆得好!”

“猫叔,猫叔,您怎么幸灾乐祸呢!”

“我幸灾乐祸,我还想好好掴你几巴掌懂不!臭小子,你知道你干的这叫啥事吗!”

“我,我……”

“手机给我,我要和你那个女朋友,好好说道说道。”

手机打开,屏幕那一头,一个漂亮女孩儿看着猫村长,一愣一愣,有点儿发懵。

“姑娘,懵了吧,我先自我介绍一下,我,是这个村的村长,也是小尤他叔,还是疫情防控小组组长。现在,我以一个村长的身份告诉你,小尤,我们村小尤,是真心爱你的,绝对是真心爱你的,这不,拼了命的往你那赶,但被我拦下了。再者,我以一个长辈的身份批评你,姑娘,你这事儿做得不妥欠考虑,你真不该在这个时期提出这种考验!最后,我以一个防控小组长的身份宣布:小尤,我带回了,姑娘,请你以大局为重,予以理解,我必须为小尤,为我们全村,全村每一个人负责。”

那边,姑娘的眼圈儿有丝泛红:“猫叔,对不起,我一时兴起,想来个终生难忘的倾城之恋,刚才,我爸妈狠狠地骂了我一顿,我知道自已太任性太过份了,我错了,我……”

“没事了,姑娘,理解就好。噢,小尤在这,你们好好聊聊吧。”

归来的时候,已经晚上五、六点了,云归山,鸟归巢,家家饭菜已飘香,猫村长打一个呵欠,又一个呵欠,上眼皮碰一下下眼皮,下眼皮又碰一下上眼皮,犯开了困。

“猫叔,猫叔,我来开车,你小眯一会儿吧。”

“好。”

“那么,猫叔,是直接去你家呢?还是又开到村部去?”

“去村部吧,今个大年三十,没人值班,我担心有什么突发事件。”

村部办公室内,猫村长喝几口茶塞几块饼干,往沙发上一躺,就呼噜呼噜进入了梦乡。

猫叔可真是累坏了,那就好好睡一觉吧,对,好好睡一觉,我一定要你真正的好好的足足的睡一觉。

小尤狡猾地一笑,轻手轻脚地,找到固话线,拔掉:摸出他猫叔手机,关掉,再“咔哒”一下把门给锁上。然后,站在门外,又是得意又自心疼地想,这下好了,任谁都打扰不了你了,猫叔,你就安安心心安安静静地睡一个晚上吧,吃不好睡不好的,五个昼夜连轴转,就是铁打的汉子也熬不住呀!更何况,猫叔,您还是个才做完搭桥手术没多久的病人呢!

可是,小尤呀,你的苦心,你的如意算盘,这不,又落空了。

只一会儿,大概还不到半个时辰吧,“咚咚咚,咚咚咚”,村部的大门又给砸得震天价地响。

“猫村长,猫村长,不好了,可不好了,出事了,出大事了!”

声音那么大那么大,声音那么急那么急,惊雷似的,炸得猫村长“咕咚”从沙发上掉了下来。

“什么?什么大事?”

“我的邻居,那个号称‘歪婆子’的,昨天刚从武汉回来,没有上报,没有隔离,还兴冲冲地通知她的七个儿子、两个女儿、无数个孙子、孙女、外孙子、外孙女,明天,初一一大早,就来给她祝七十大寿来……”

“唉呀,这还了得,万一,万一……天那!”猫村长惊出一身冷汗。

果然呀,一听说不让做寿不让过节,还得观察还得隔离,而且,还不是一天二天,还得十天半个月,歪婆子一脸抗拒,差点跳起来:

“什么!什么!十四天,半个月呀,我一没违法二没犯罪,凭什么关我半个月?凭什么关我半个月!自古没这个道理!自古没这个道理!而且,明天,明天就是我七十大寿,七十了,大寿,一辈子就这么一次,一辈子就这么一次,凭什么不让我过,还把我关起来,自古没这个道理!自古没这个道理!……”

老人是越说越激动,越说越气愤,最后,一口气没缓过来,咳咳咳,直呛了个满脸通红。

猫村长也不急也不燥也不生气,递上茶,拍拍背,润润她的喉顺顺她的气,慢条斯理开了口:

“歪婆,歪婆婆唉!首先声明哈,不是拘留更不是关,而是隔离观察,您当然没有违法犯罪了,违法犯罪的是这该死的病毒呀!”

“病毒!”

“”对,病毒!在疫区,它就如空气,就如雾霾,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,无处不是。密密麻麻,阴阴毒毒,四处乱窜四处乱钻,只要找到一入口,‘哧溜’一下,歪婆呀,就溜进您的身体里了。”

“溜进我身体了吗?不会,不会,因为我没有一丝感觉呀!”

“您当然没有感觉了,因为,刚刚进入您的身体时,它还很瘦、很弱、很小,弱小到不具备兴风作浪的能力呢。”

“那么……”老人长出一口气,似乎有点儿放松下来。

“但是,可别小瞧了它呀!它贪婪、狡猾,又有足够的耐心。它先在您的体内,找个温暖舒服的地儿安顿好,吃您、喝您,待您有了感觉时,它已经足够强足够壮,具备了足够祸祸您的能力了,歪婆呀,您这是用自已的健康自已的营养,养大了一个恶魔呀!”

“唉呀,唉呀!猫呀,可别说,可别说了呀!听的我心里直发毛!”

“歪婆,可真不是吓唬您呀,更可怕的还在后头呢!那就是,就算在潜伏期内,它也不是乖乖潜伏着的,它还时不时地,时不时地跳出来害人来……”

“啊,还害人,咋害?”

“它还有计划有目的着,阴阴坏坏的,分裂、分裂,分裂成无数无数更细更小,小小细细的小恶魔,这些更小更小的小恶魔,随着您的呼吸、咳嗽、打呵欠、吐口水……跳出来,蹦出来,散布在您走过的路去过的地方经过的一切一切上,等待着机会,寻找着入口,随时随地准备着入侵经过的每一个人,每一个人呀,这之中包括生人、路人,当然,更包括您的熟人、友人,至亲至亲的亲人呀……”

“天呀,太可怕,太可怕了!猫呀,谢谢你苦口婆心地跟我说了这么多。”歪婆的口气缓和下来,脸上露出不忍,可嘴上,仍不服似的叨叨几句,“那万一,万一我根本没受到感染,健康得不得了不得了,那可不就,不就白受十几天的罪吗!”

“那是最好最好的了,只是,我们对待病毒的策略是,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网一个,因为只有这样,才能做到以防万一,才能确保万无一失,才能有效有力地将病毒一一杀死,杀死在它们未出生之前。好了,歪婆,谢谢您理解,等疫情过了之后,我和您的儿孙们一定给您补办一个七十大寿,热热闹闹的七十大寿。”

“好,好,猫呀,难为你,难为你嘚嘚啵啵地陪我唠这大半夜,现在,我听你的,你安排吧!”

于是乎,天清云淡,凌晨时分,静寂寂的大路上,一辆白色车载了几个白衣人一个老人家,沿着将将明朗的天色,一路疾驰而去。

哦,总算是解决了,但愿一切圆满。猫村长长出一口气,就觉那紧缩的心、紧绷的神经如同被拉下了开关,“垮塔”一下松了下来。随即,世界一点点地黑,黑,人也一点点地软,软……

“猫叔,猫叔……”这时,他身边的小尤转过头来,看见了他,看见了他的猫叔,他扶住了他的猫叔,一下子哭出声来:

“喂,喂,吗?……”

//作者简介//

麻雀:原名,张小静,70后,罗源县作协会员。祖籍山东,现居福建,一个笑容干净,灵魂飘香的素简女子。

《渤海文学》编辑部

顾问:李一鸣丁建元李登建

主编:风扬子

编辑:文蔓玉清习文

法律顾问:山东志城律师事务所冯吉岭律师()

*发表文章即有稿酬,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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