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83篇小小舞台，到97篇纵横百年，在最后一年里，老老实实地回归春晚本身吧——我尽量。

这年的主题是“东南西北中”——朱军出身的音乐节目。然而现在看来，《走进新时代》这听起来过于宏大的名字，才更适合春晚、适合央视、适合文化潮流。

98春晚又一次换了演播厅，也延续了“换地儿之年必精彩”的传统——85年除外。它和87、95，大可列为年前最精彩的三届春晚。上海小男人严顺开毫不畏惧老婆，“收拾就收拾！又不是没有收拾过！”宋丹丹感叹“中果足球，何日出头？”赵丽蓉“心太软”，陈佩斯骂慈禧是“老娘们”，赵本山称霸、三地红星唱《大中国》、《好日子》《走进新时代》《健康歌》《相约98》……一个个金句，一首首金曲，终于把气氛推向了末代辉煌。

年后？也配被评价吗？

先说相声小品吧。

88春晚后，三个小品王又一次同台。不过，走向新时代。

赵丽蓉巩汉林的《功夫令》，其实只剩下老年人唱流行歌的反差萌了，几乎没有核心内容。然而所有人都表示原谅。她是小品之神——神，是不可以怀疑的。因为总有那么一代人，他们的奶奶出头训狠心爹时是带口音的，“你干啥？你打他一个试试？”说到rap，这代人想起的不是黑人音乐，而是“春季里开花十四五六啊六月六啊看鼓绣啊春打六九头！”两年半后，赵奶奶去世，享年72岁。

而“小品之王”陈佩斯的迷茫是显而易见的。所谓“王”，开创时代，领导群雄是也，喜剧小品四字，就是他和朱时茂定义的。大众喜欢他是因为生活化，“怎么着，你和我姐有事实了？”《王爷与邮差》里，虽然还是不老实的小人物，却透着一股浓浓的精英范儿和舞台剧风格。偏偏在转型期又精英化得不够，王爷和傻子，国人和洋人、王爷和慈禧的矛盾都有，可都浅尝辄止。这是44岁的他最后一次登台春晚了，其实，不管是不是和央视闹矛盾，退出满好，既然决心做艺术，何必再和大众掺乎？

得“春兰杯”一等奖是陈佩斯和赵丽蓉，但彻底成就霸业的，是《拜年》的3.0版赵本山——霸气，来自实力的全面碾压。从今往后，人们关于春晚的记忆，一小半都是他了。总结一年的国家大事，也只要记住他的顺口溜就成了：“大事儿一年干老了，香港回归、三峡治水、十五大召开、江主席访美、这一年把你忙......这也不是他干的啊？”

我再鸟儿悄儿地说，也得炸出一堆人：“赵本山也配和陈老师和赵奶奶比？”所以，我得具体掰扯一下这个《拜年》到底有多牛。

先说本子。作者何庆魁这次达到了梁左的高度——深刻放生活里，批判放笑话里。而区别在于，全是拿东北话整的。

那可不是几句“瞅你咋地”就完了，这嘎瘩方言的特点，是话里话外透着“dóu是实在亲戚”，实际却是拿这个试探人际关系的边界。当东北式大大咧咧遭遇“见官”的严肃场面，那家伙，老招笑了——“20来年没见面，你说你当乡长了，上哪儿说理去？”

不像《三鞭子》怼得那么直接，反倒让人一拍大腿——范乡长“腐败啦”丢官，老赵劝：“犯错误就改，改完再犯呗——不是啊，犯完再改，改完再犯，千锤百炼么！”这句话之狠，只能感叹：“社会人儿！”

然而立马就转到“整两盅呗”上了——整个浪儿都是金句，用不着夺突出这一句。

赵本山、高秀敏、范伟这“铁三角”的表演也老厉害了！

高秀敏瞅着咋咋唬唬吧？其实全是东北农村妇女的心眼儿。硬攀“老姑”的长辈身份，为的是戴高帽时显得近乎，也就显得真诚。“操碎了心，磨破了嘴，身板差点没累毁”刚还把范乡长捧成给寡妇挑过水的模范干部呢，一瞅生计快被断了，虎劲就上来了，啥亲不亲官不官的，一耙子打成“把你撸下来算对了”的三胖子——那会这词还一点不敏感呢，那位才十三四岁。

你再瞅赵本山那腰，刚见官时“妈呀乡长把我认出来了”都哆嗦，一看“下来啦？”蹭一下就挺直了，脱鞋上炕灌酒吹牛；结果“产房传喜讯，人家升了”，咣当一声摔下炕来，人家范县长电话里唠年后处理，都以为是要熟拾自己。

害说那句牛逼的“犯完再改，改完再犯”，这要是黄宏，一定是扯着嗓子喊出来，再停下来等叫好。可老赵轻轻松松就过去了，点到即止，恰到好处。当老高婆子攥起拳头，老蔫巴冲媳妇儿横得很：“干啥玩意？美呀？还管不了你了！”——真的横吗？你没看到他冲媳妇儿直眨巴眼睛？“外面得给我面儿，回家再跪”，东北老爷们劲儿也全出来喽。

至于两人的配合，那还有啥说的？单个比，黄宏宋丹丹的表现不见得比他俩差，但基本就是各抛各的包袱，各抢各的戏。可这两位演得就跟亲两口子似的，老蔫巴一横，老高婆子的拳头立马就松了。这效果，只能对路的俩人一块磨，表演学校根本教不出来。这就是传说中的“艺术源于生活”啊！

至于范伟，出彩就出彩在“不出彩”，作为一个线索人物，全程不抢戏。可你看去年《红高粱模特队》里娘兮兮的范老师，和亲民成熟的范县长，像一个人不？

年，四人合作电视剧《刘老根》，在我看来把东北幽默发挥到了极致。表演上，感情激烈的戏几乎都是一镜拍到底。而“农民办度假村”时遭遇的各种冯乡长和老婆舌，分明就是中国式政企关系和家族企业管理困境的喜剧化。何庆魁、高秀敏的“非典型小三故事”，只能番外篇说了。高秀敏，05年46岁去世。

至于“大忽悠”系列，已经不在我们讲述的年份内。

其他人已沦为“混个脸熟”。潘长江黑妹大山的《一张邮票》，是例行的政治正确“呼唤两岸一家”。冯巩牛群的《坐享其成》是人保活，不怎么精彩。师胜杰孙晨的《同桌的你》则属于业内叫好，观众不买帐。你不能怪大家不识货：

“小数点？就是小的时候一做算术题就点错小数点、一考试就不及格、自己偷着改分数改得还特别像那小数点？在统计局当局长呢！”

这句话本来已经引爆全场了，他又缩回去了：“现在小数点和小时候截然俩人，经常带领干部深入基层。”……

称霸的称霸，衰退的衰退，新生力量呢？对不起，没有。

一年后周炜、大兵上了春晚，此后春晚几乎再也没有喜剧新人，直至09年从小沈阳开始的赵本山徒弟系，13年从郭德纲开始的德云社系，14年的开心麻花系。

担纲的，一直是从80年代开始火起来的那些笑星，观众有可能不腻吗？春晚里空缺了一代人，能抓住观众吗？

然而他们一直被号称是“中国最好的”而灌输给大众，僵而不死，无聊却决不让位，此之谓“晚会式繁荣”。

春晚剩下的意义，也就是给人吐槽了——在年之前。它终于沦为了本就该有的定义：晚会，一种虚假繁荣的亚文化。

中年人爱听的那些歌也老了。《往日情怀》里，最年轻的郁均剑“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”，歌和人都42岁；李双江59岁，“小小竹排江中游”34岁；才旦卓玛61岁，“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”31岁；克里木58岁，德德玛52岁。俱往矣，第一代社会主义新人的青春。

刘欢那年35岁，《好汉歌》在春晚不火是因为这一年大家已经听得太多。《水浒传》好容易把“四大名著”凑齐，却再也没有《西游记》《红楼梦》那时的轰动，连《三国演义》那样毁誉不一都没做到——大家根本没特别惦记着看。倦怠感已经成了常态，人们看赵忠祥倪萍也腻，看广告也腻。

98年的导演孟欣，是凭去年的《九七恋曲》晚会上位，那些歌比春晚上迎回归的歌曲受欢迎多了。越看到后面，你就越难从春晚中感受到身在何时，这会儿连央视其他晚会都竞争不过了，还有什么必要继续写它呢？

年轻些的人此时最爱听的，有在春晚上和毛宁、刘德华合唱《大中国》的张信哲，还有另一个台湾人任贤齐，连赵丽蓉都要唱几句“心太软”。春晚上的景冈山林依轮罗中旭……嗯……还行吧，我们知道人名。除了刘德华，你已经很少能在歌坛看见任何一位了。

称得起轰动的，莫过于《相约98》。十多年后穿越回去的夏洛都憋着抄袭它。

29岁这年，王菲的《唱游》和晒伤妆，让前卫、时尚进入了歌迷的视野——我们终于可以摆脱“时髦”这个词了。第一代超模也出现在视野里，瞿颖上了春晚。生活水平提高，才会有时尚圈——一部分人算是先富起来喽。

89年，北京人王菲没了，香港人王靖雯诞生；现在香港人王菲消失，北京人王菲又活啦。98-年左右，最后一批在内地有影响力的港星成名了，陈奕迅、杨千嬅、郑秀文、谢霆锋、张柏芝、陈冠希、twins……再无后继者。98年正月，北京在帮香港人董建华想办法，刚回归没多久，“东南亚金融危机”的风暴就刮到了狮子山下，香港绝不能出事，这是不可容忍的政治问题。

wearetwins！

……另两位的合影可以发吗

在94春晚彩排时，因为现场演唱效果不佳（惯犯啊）被刷下来的王菲，这时已是华语天后。她最被粉丝推崇的，就是“关你屁事”“关我屁事”的人生态度。倔强的那英在31岁时，硬是从歌厅歌手一路混成了内地一姐争夺者，这还是不是她地位的最高峰——分手多年后，那英说，与之相处十年并生子的前男友高峰，想要的无非就是一个小女人，能够顺从，低调，哪像我们这种风风火火的。

对比倪萍，真是同人不同命。

04年．她最后一次主持春晚。她说，那时胖得礼服都穿不进了，看看周涛、董卿、曹颖，各个都比她年轻漂亮，自己就剩下被人照顾了。她说“可以自己走，绝不让别人扶。”40岁才生下儿子，却发现患有先天性白内障，而且刚刚错过最佳治疗期。她偏不信命，从此，她的人生就是为孩子治病。在菜市，一个大姐抓起倪萍的手哭：“你怎么这么老啊？是不是过得不好？”很快围上来一帮人，她说：“过得不好，还能买黄花鱼吃啊！”她给汶川捐款万，为西部农村捐款万。

等她多年后出来主持《等着我》，被说老，说丑，说三观不正。她在节目里有时真的挺讨厌的，但如果站在她自己的角度，凭什么在乎你想看什么样的她呢？

这人早活开了，抽烟，不美容，连早衰都是她调侃自己的话题，褪去春晚亲切大方的光环后，骨子里的自我、倔强成了她生活的底色。

如果说《动物世界》是他的声音，那么春晚就是他的脸。除了94年，赵忠祥老师一届春晚不落。可这次，不知为什么他让我感到一种憋不住的活泼，甚至是“贱贱的”。我是说，我很喜欢。第一篇我就写了：即使04年爆出了饶颖丑闻，我却讨厌不起来他。一个伪君子被撕去了假面当然好看，可在我看来，这本来就是一个被体制困在“正经人”壳子里的风流才子。眼角眉梢的一本正经，不过是一场误会，他自己何尝以“央视的脸面”自居过？

嘿，你丫才正经人呢，你们全家都是正经人！

08年退休后，“时尚潮人”赵忠祥终于还俗，各种出位演出，可爱得紧。不需要再专门评价这位中国主持第一脸了，我们这个春晚系列里，赵老师四处腻缝救火，出镜够多啦！

说真的，真替他俩高兴呀——也包括陈佩斯。年轻人意气风发，却不知道，能活成自己，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。

倪萍也罢、赵忠祥也罢，负面评价都少不了。但也许是我老了，不再爱盯着人的阴暗面，却更愿意多看看“心中偶像、梦中情人”后的真面孔有多可怜。又或许是，如果一些面孔凝聚了你拥有过的时光，你根本就没法真的彻底决裂。

年春晚假想了几十年后的赵忠祥倪萍黄宏

主持人终于开始新老交替、走进新时代了。储备干部朱军、周涛的份量大大加重，开始成为新一代孩子的春节记忆。一年后，赵忠祥、倪萍最后一次合作主持了春晚，一个时代落幕了——又没有落幕，后继者几乎完全延续了他俩的春晚主持风格。

储备力量的储备力量是王雪纯、亚宁。因为不够稳重的娃娃脸，亚宁估计一辈子也不会成为春晚的头牌主持。王雪纯她爸是央视前台长王枫，鉴于她是很多人当年的女神，王枫当年挤兑《西游记》导演杨洁奶奶的事儿，就不多提了。

王枫退休后，本来是副台长杨伟光钦定接班，不过由于资历尚浅，91年才轮到他。99年，杨伟光退休了，标志着央视一个时代的落幕。其实他96年就已经“到点儿”了。但为了香港回归等重大事件，还是被留下把关。香港回归直播被外界视为央视跻身国际大台的标志。

年的葬礼上，享年79岁的杨伟光，遗照放在了“求实、公正、平等、前卫”的几个大字下面。央视某导演称自己的朋友圈“一片哀号”，关键是，那些没在他治下干过的电视人，也“在别人葬礼上哭自己”，怀念那个神话。

这是一个真正的“熟男”。

他之前两任台长，走得都是平易近人范儿，和员工拍拍肩膀什么的都很正常。看上去威严，坐下来又是父辈和长者的杨伟光，则被称为“老杨”。白岩松说，“当初老杨对了，我们就也对了，至少对了前半辈子。”赵忠祥说，“要不是老杨，我可能就死了。”

胆大妄为的时间，拍了部小有争议的纪录片《天安门》，关键是给拿香港评奖去了。老杨：你这样，搞得我很被动嘛！你看怎么处分你？是去采访部了解宣传纪律，还是干脆调到海外中心专题部呀？

没有他打破“不能戴眼镜”的常规，郎永淳成不了主播。他教给杨澜，主持人要有个性，没有播音腔是优势；没有任何门路的实习生方静，老杨看她的英文采访人才难得，当即拍板留人；毛头小子们去向这位副部级领导汇报，总是变成无所顾忌的争论，再被允许“试试”……

老杨说，有本事的人都有性格，喜欢拍马屁的都是没本事的人。当时节目出了问题，不用记者承担，制片人、中心主任、副台长、台长一级级挡子弹。一时间，央视成了电视人的延安。

央视这段黄金岁月，要感谢被骂到吐血的85春晚。广电部部长吴冷西（就是被黄一鹤逼着拍板让不让李谷一唱《乡恋》那位）觉得，还是得有一个善于把关的人当台长啊！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风生水起干到副台长的杨伟光被调过来了，一如他当年考上北大，结果因为院系调整，从人大毕业。

我一个电台人，怎么就到了央视呢？这可不算高升，当时央广比央视牛逼多了。在当“储君”的这几年，他低调谨慎，只在业务上发力。在他治下，央视新闻逐渐取代了央广的地位。

总的来说，在大方向确定之前，这个人很老实。不过狐狸尾巴也很难一直不露出来。86年，《新闻联播》里把“美国挑战者号爆炸”放在最头条播出了6分钟，严重冒犯了“领导很忙人民很幸福国外很乱套”的尊严。年在他建议下，央视首次播出了“两会”中外记者招待会，外媒认为，这显示了中国前所未有的开放姿态。

91年“登基”以后，他的第一把火，就是让孙玉胜等“七君子”筹备《东方时空》，以此为发端，《焦点访谈》《新闻调查》《实话实说》……

外媒被《焦点访谈》惊了一下：中国媒体不是只能谈政府官员好吗？而同时，高层领导也是赞不绝口。朱镕基给《焦点访谈》题写了十六个大字“舆论监督，群众喉舌，政府镜鉴，改革尖兵。”而说到基层，时有戏言：“当时中央电视台门前，两个队伍最长，一个是地方官员的说情队伍，一个是找中央电视台反映问题的老百姓队伍。”

形容杨伟光最合适的一句话，叫“一脚踩着中南海，一脚踩着四合院。”——那时的四合院是接地气的象征，而不是价值千万。

一个成熟的人，未必会为了理想去死，反倒有时要为此妥协。《东方时空》一开始起的名字是《新太阳60分》，被老杨无情枪毙——你要否定旧“太阳”吗？要报道的一个罪犯和某领导人子女重名，接近退休的老杨及时打来电话提醒。《焦点访谈》克拉玛依大火专题节目，他斟酌再三，终于放弃。更多时候，“他认为很危险的东西，就会提意见。提了还不改，那就来点威风，要求整改，改完了还能播。”

曲线救国的谎言，很多人说过。曾经引刀成一快的少年头，经常最终扭曲如蛆虫。绝不肯在无谓敏感问题上予人口实的老杨，新闻观却是：没有做不了的选题，只有做不了的角度。

广电部某副部长找他说情，要求撤下“黑”其家乡的一个片子，老杨满口答应，但撂下电话就马上要求新闻评论部“赶紧播出”，然后——X部长，我请罪来了，还没说那边已经播了，你看这事闹的……

从来没有岁月静好，只是有人在看不见的地方负重前行。他把强悍的斡旋能力用在了做事上，而不是升官上。

王坚平等在某地采访被打，被抢机器。老杨说，最好的回应就是把节目做出来。播出后没几天，当地市委副书记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央视告状了，杨伟光理直气壮：事实是成立的，观点也没问题，要谈去中央谈。对方只得向被打记者赔礼道歉——难道去中央谈自己治理不利吗？

底气来自睿智和原则。

92年，上级向他传达更上级指示，要求央视对腐败、官僚主义和一些不良风气进行揭露。杨伟光说，口头传达不够严谨，最好有文字依据，以红头文件的方式下达。99年元旦播出的历史剧《雍正王朝》，内容有反贪反腐、有抗击洪水……老杨赶紧请示，得到多位中央领导肯定后才播出。他退休后跟人合作项目，每次都务必有律师在场。

早在电台的时候，他就“惹过事”。84年他们赞颂了农村改革排头兵大邱庄后，举报信很快到了中宣部——“杨伟光等8人在大邱庄大吃大喝、报道失实”。然而事情很容易就解决了，“其实我连喝酒都不会喝”，老杨说。

90年代央视的商业价值大幅提升，“出事”越来越流行啦。曾七次执导春晚的赵安，后就因受贿罪被判刑10年。曾有个公司对体育频道招标不满，去举报杨伟光，老杨郑重向中纪委请示：请组织查我吧。

然而他并不要求别人视金钱如粪土。当时新闻评论部的工资，上不封顶，很多人比杨伟光赚得还多。他主抓《三国演义》时，电视剧制作费用大概是十几万一集，他给一百万。他在任7年多，央视的广告费和其他收入从2.7亿突破了50亿。而原因和思想解放有关，极为敏感的“在《新闻联播》和《天气预报》之间插播广告”，是他拍的板。

“当时，我们定了几条原则：第一，焦点访谈一定要尊重事实，不能是假新闻，必须实事求是；第二，焦点访谈必须与人为善，你必须是为了改进工作，不能人家接待不好，你就故意加码，不能感情用事；第三，焦点访谈不能过分集中在一个地方，一个省连续搞几个焦点访谈节目，省长、书记压力会很大；第四，在中央开会的时候，省长、书记都在北京的时候，不要指名道姓的批评哪一个省，要不然这个省长、书记没法见人啊，人家就会问，你这个省怎么回事啊？”杨伟光曾在受访时说。

“在新闻改革过程中，把握好‘度’是成功的关键。古人说，‘物极必反’、‘过犹不及’。这两句话是至理名言，是我的座右铭。”他说。

年，老杨全身而退。央视的新闻改革也随之结束，人治之下，一切到点全部结束。后来的台长，被称为“X台”和“Y台”；再后来的台长，则被恭敬地称为“Z部长”。央视，走向新时代。

如果98年你已经年届四十以上，《正方与反方》里有你的青春。“十七年”的老电影演员们排队登场。在“鬼子进村”BGM中，诸位“坏蛋”获得了远比英雄们更会心的笑声和掌声，当年演黄世仁，陈强老爷子险些被情绪激动的战士当场枪毙，到维也纳都被正义的外国老太太呼吁“别给他献花！”这时他应该很欣慰吧？

某人表示，我的“三突出”理论全他妈给你们用反了！——“在所有人物中突出正面人物来！”

许多年前，我妈和小伙伴们在公社看完这些充满教育意义的露天电影后，摸黑往家走，当然需要说话壮胆，你这时不好吹嘘“向我开炮”吧？当然是“打枪地不要，悄悄地进村——东边有路灯。”“高，实在是高！”他们对“坏蛋”的感情就是这样留下的。

固彼此男女界限森严，都是男一群女一伙，不存在乐意走黑道的问题。如果把严顺开《我在马路边》里那几句“女大学生？很年轻？很性感？”放到那时，分分钟被打成“作风问题”。这小品是春晚上头一次喊出“老公”，让不少北方妇女甚感“恶心”“不正经”，好多年才适应。其实“老公”这称呼明清小说里就有，只是后来在禁欲倾向的影响下，被官称“爱人”“丈夫”、俗称“老头子”“孩儿他爸”替代，这时又从港台、南方传回了北方。这大概是春晚上南方的唯一一次胜利吧？

社会不断进步，人们对性的态度终于回归了正常——正常了吗？这时雨后春笋一般普及的桑拿、歌舞厅，彻底改变了“小姐”这个词的含义。

陈强，陈佩斯之父，12年94岁去世。葛存壮，葛优之父，16年87岁去世。陈述（《渡江侦察记》）06年、王孝忠（《地道战》）16年去世。“四大坏蛋”至今只有刘江还在了，毕竟“我胡汉三”总是要回来的。

五位正角里，《地道战》里的“高传宝”朱龙广，后来在86西游里修成如来佛祖，后来转世为佟湘玉他爸，“吴琼花”祝希娟，“董存瑞”张良、袁岳（《霓虹灯下的哨兵》）也都还在。“李向阳”郭振清05年、“王成”刘世龙17年去世。

这些充斥着数据的文字你看起来无感，可白驹过隙，很多年后，当懂事就是电视儿童的我们听到以下内容，会是何等心情？

“我国德艺双馨的著名表演艺术家、香港特别行政区第7任行政长官刘德华先生，于年9月27日，因病抢救无效去世，享年一百岁。”

——首先，我们努力活到那年吧。

说回“十七年”的老电影，从艺术角度你不得不服。《地道战》《地雷战》等，其实是为了人民战争拍摄的军事教育片，带着那么重的宣传任务，那么多的束缚，居然还能把片子拍得那么好看。专业体制，自有其优势。

老子葛存壮是坏蛋专业户，某种程度上，儿子葛优成了“贺岁喜剧”专业户。《正方与反方》现在化成了《甲方乙方》，，解放后第一部为特定档期所拍摄的影片出现了。

自85春晚提出的问题，“作者化”与“大众化”之争，推广而至“精英”与“媚俗”之争终于有了最后答案。

《甲方乙方》完全不是艺术，“小品串联”式的结构，说是讨好观众也罢，类型化电影创作的初级阶段也罢，票房证明了“老干部”“老百姓”的“二老满意”才是王道。它以1.29亿领先第二名近一倍，领先96年冠军近万，从产业化角度，则是国内第一部采取导演“利润分成”模式的电影。

经历了多年谁都能“在改革大潮中学游泳”的纷乱之后，假装“为人民服务”的各位备胎，纷纷退场。

“金字招牌”王朔，基本结束了和大众文化互相利用又互相看不起的合作。读书，即使固穷，也一直是高贵的象征。可过了98年，连追求《格调》的小资，捧得都是轻阅读的朱德庸漫画了。似乎是为了证明新时代在朝着娱乐至死飞奔，97年，汪曾祺去世，98年2月，萧乾，冰心前后脚走了，到了12月，是钱钟书。

朱德庸漫画《涩女郎》，后来改编成刘若英、陈好、张延等主演的《粉红女郎》

大众已经彻底没有兴趣讨论政治、历史、文学了。人们感兴趣的话题里，高雅的是为戴安娜点上“风中之烛”，低俗的是克林顿和莱温斯基用的什么姿势，暧昧的是大学里该不该发避孕套，振奋的是《泰坦尼克号》被品味出众的人推荐后一刀未剪放映了裸体，哗然的，是某超市怀疑二十岁大姑娘偷东西后强行搜身，眼热的，是赔偿金额是二十万还是一万。曾经可以引发震动的政治新闻“红色高棉彻底解体”，远不如体操运动员桑兰重伤关心的人多。

98年是真理标准讨论20周年，还是北大建校周年。陈寅恪、顾淮、老舍的风骨重新回到了文化界的视野，《反思郭沫若》出版了，“北大抽屉文学”捧红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，后来他去了美国，成为了敏感词。什么是北大精神？爱国主义还是自由主义？知识界讨论半天，最后国家定调。

《反思郭沫若》出版册后打算加印，不久后被禁止。但自95年赵忠祥出版《岁月随想》起，一拨拨“名人出书”却都畅销几十上百万册。当时对这种书的价值争议很多，其实现在一句话就可以说清楚：名人出书，玩得是流量——不用网络的网红罢了。这就是黄宏宋丹丹《回家》里那句著名的“名人出书，一塌糊涂”。

职业化人士逐渐闪亮登场。

98年，广电总局成立，文化监管得到了空前加强；凤凰台似乎很中立的新闻，怎么看都比憋着说谁是坏人的《新闻联播》更有范儿；胡润造榜，人们终于不用再胡猜有钱人如何用金锄头种地——起码是明面上的有钱人；面对东南亚金融危机，正式履职总理的朱镕基，率领麾下专业经济团队闪转腾挪，完成了困难重重的“保8、不贬值、保卫港币”等任务。朱很像传说中的职业政治家，鲜明的个性、面对媒体的开放姿态和睿智幽默得到了外媒追捧——“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，我将一往无前，义无反顾，鞠躬尽瘁，死而后已”。可是，如果你穿越回了这时的东北，千万不要提他。

多年小弟冯小刚终于熬出头成了王牌商业片导演，这部取材自王朔《顽主》等几个小说的段子式电影，未经作者同意就完全改掉了小说中的批判元素，让此时陷在精神危机中的王朔大怒——你以为《手机》事件是孤例？可是，《资本论》早就说过，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,它就敢犯任何罪行,甚至冒绞刑的危险。”在新时代，还有谁能是金钱的对手呢？

政治呗。

《东南西北兵》之类的军旅小品，春晚里一定会有。这是典型的政治正确指引下的产物。一定操着各路方言，一定有个孙涛式一根筋的大头兵，大概率有女兵来展现活泼一面。首次亮相的林永健，不露任何日后成名所倚仗的幽默、狡黠。

（右起：邢捕头、林永健）

坦白说，这些刻板套路，给普通观众的感觉，就是当兵的都很傻。

这……这算哪门子政治正确？

你得站在士兵的角度看。操着各路方言，是让他们倍感亲切的军队真实生活。多数士兵看到一根筋的，并不会认为是侮辱自己所在群体，而是在封闭的部队生活鄙视链里，嘲笑“这个人怎么这么傻？”女兵？可怜他们并见不到几回……

你在酒吧见过放假的士官吗？军官不算。他们往往喜欢装大个，个别甚至显得极度饥渴，搭讪女人很粗野，完全不管人家乐不乐意。

这很让人讨厌，但这只是部队生活狭小的信息量的结果。在那样一个封闭环境中，他们只能认为团长连长们豪迈式、压迫式的作风是有面子，而混不知日常生活的逻辑。放在钱和魅力才是权威的声色场，他们试图用压迫性来赚面子，就只能让人看着可笑了。

信息量少，就容易“一根筋”，就容易“忠”啊。

日后穿越成邢捕头的范明，在这小品里头一次说：“亲娘嘞”。商业与政治双重压力下，走进新时代的艺术，能说的恐怕也只剩这句话了。

三个少儿节目《大风车》主持人何炅、刘纯燕、曾媛出来串了一下场。

你要非说这是大拇哥不是毛毛虫，只能暴露你比我老，那是前期的名字

刘纯燕从83年的小观众——晤，一个17岁的“小观众”——混成了儿童节目王牌主持人。她留下的记忆远不止“金龟子”，其实她更是一个配音演员，当多拉A梦还是“阿蒙”的时候，那个声音是她的，《红楼梦》里袭人、《三国演义》貂蝉、小龙人、铁臂阿童木、秀兰邓波尔……目今安好。

“花姐姐”曾媛，92年从湖南台调到中央台。而何炅则在98春晚结束不久后，调到了湖南卫视。就听咔嚓一个大雷，从此毛毛虫没有了，何老师诞生了，充满春晚风和中老年风的《快乐大本营》没有了，内地第一综艺诞生了。何炅，不用说现状了吧？

从小看着鞠萍姐姐变成阿姨的那一代孩子长大了。

80后被命名甚至早于“70后”，因为他们确实有了明显的族群特点。在同样的电视信息滋养下，截至差不多85前，玩的都是一样的变形金刚葫芦娃，于是他们的群体空前庞大。他们本来就没见过改革开放前的彻底贫乏，作为独生子女，在千古未有的宠爱中又享受到了高度资源集中，他们以空前的消费意愿，支撑起了影响力空前的青少年亚文化。

98年，他们中最大的已经拿到了身份证，获得了法律上的成年身份。然而，他们享受着新一轮漫长的青春期，无心长大。

98春晚里的《健康歌》火了很久，MV里的各路大腕，全做成了卡通人物，21岁的范晓萱，被包装成了幼齿形象，她自己并不喜欢这样，那唱片公司如此包装，是迎合谁呢？《环珠格格》爆红，赵薇横空出世，这部剧成了中国电视剧史上的流量亚军。小燕子最招人疼的，莫过于“她有一些任性，她还有一些嚣张……她有一些叛逆，她还有一些疯狂”，这不就是个情绪善变的青春期少年吗？

“天天跟我做，每天五分钟，健康又美丽，延年又益寿”，健美教练马华，年-，白血病去世

青少年最爱的文化产品，简直可以一条一条精确对应“青春期心理特征”。

他们开始表达自我，不愿再是大人的附庸，他们唱着后街男孩的“Iwantitthatway”。WhichWay不重要，重要的是得尝试出格，他们看《古惑仔》学到的，是被师长严禁的男生留长发。

他们不想像崔健那样严肃，同样是小孩的花儿乐队嘻嘻哈哈地逗他们穷开心，他们直截了当地唱出“你在我心中是最美”（羽泉），而不像他们父母搞对象时看的电影《庐山恋》那样，表白要说“我爱我的祖国”，不像上一代少年那样含蓄地表示“你从前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”。

青少年发现自己和“老人”们的隔阂简直无法跨越。春晚对他们来说太过时了，99年，赵丽蓉怕极了泰森，可咬耳朵是97年的事，98年宋丹丹说“克隆绵羊没爹没娘”，可这件事发生在一年半以前。

要更快，更新！

一个新种族呼之欲出了：“网虫”。

在过去，是三四十岁的人做出《黑猫警长》，给十几岁的人看。而这拨孩子无师自通地玩起了20多岁小哥哥小姐姐最酷的玩意儿。网络上根本没实体的《第一次亲密接触》，视读书如服刑的孩子居然也能一口气读完。连他们获取色情产品的方式都发生了重大改变，除了小黄书，“学习资料”文件夹里隐藏的图片，显然是懵然无知的父母很难查获的。

成年人很发愁，孩子们似乎不爱说话，是早恋了还是得了自闭症什么的？实际上，他们只是以手代嘴，把话说给了OICQ（即QQ，98年诞生99年火）和网络聊天室里的“网友”。即使拨号上网非常昂贵，这只企鹅“棒棒棒”上线的声音，还是经常骗得他们父母去开门。门槛所限，“网友”几乎意味着同龄人，他们是到了醉心于同龄人社交的年纪了。

当你迷上了一个素未谋面的“轻舞飞扬”，不损你“帮主，品味太差了吧”，岂能是我族类？在“榕树下”这个精英向的网络文学站里，周星驰当年惨败的《大话西游》》被重新发现了。

可以和它相提并论的，是97年去世的“自由撰稿人”王小波，生命定格在42岁的他，将成为下一代温和自由主义者的偶像。“靠，I服了you”，站内再当红的人也不敢黑他俩，哪怕你是宁财神、李寻欢（路金波）、邢育森、安妮宝贝。

98年，3岁的水木清华BBS已经被大学生们的言论搞得闭站几次了。一年前，猫扑开版。一年后，一塌糊涂来了，天涯社区来了。如果“80年代——春晚篇”“90年代——电视篇”结束后我还有种继续写下去，那么题目大概是“那些蒙尘的BBS服务器”。

青少年文化，天然地和自由自在密不可分。97年开始，文化界开始批判中国语文教育的“八股化”，那批经历过80年代末自由主义文化热的人，现在已经成了社会中坚。除了北大百年那些纪念活动，一本已经四十多岁的老杂志也吐露了新《萌芽》，它联合北大、复旦、南开等多所一流高校，为新生力量举办了一个“新概念作文大赛”。

青春期的孩子，需要与成人世界开始发生冲突。他们在这里找到了寄托，发现了一个与应试教育格格不入却能写出长篇小说的高中生——韩寒。这个人将成为90后的文化偶像。

韩寒在央视节目上被……评议？

我在想一个问题，老成持重的杨伟光，会不会喜欢“狂、另类”的韩寒？是感叹“年轻真好”？还是视为tooyoungtoosimple？

至此，糅杂着强化监管、自由主义、娱乐至死、青春期阳光、晚会式繁荣的文化新时代，终于成型了。我们不用像春晚那样歌功颂德，可以问一声：新时代是美好还是败坏？谁的美好？谁的败坏？

答案在你已经生活过的日子里。

黄宏宋丹丹那个《回家》背后，是数量已经超过1亿的进城农民工。

和城市80后同龄的农民子弟，接触的是一样的电视信息，但是网络他们实在是闻所未闻。中学毕业后，他们中留在农村的，看着土地就生气，种地这个事儿，叫做“忙一年什么也落不下”，他们完全无法体会当年他们父辈冒着危险承包土地，吃饱肚皮时的欣喜。而更多的农村孩子，改变了持续千年的生活方式，去了城里打工。

已经持续十余年的进城潮并没有改变他们在城里人心中的地位，在某洗洁用品的广告上，当年轻母亲讲述“细菌无处不在，威胁我和家人的健康”时，蹭到农民工身上的画面赫然出现，和孩子抹一身泥巴之类并列。

对春晚来说，《回家》才是真正的忤逆子，而且严重性无人认识到——既然黄宏已经可以说服宋丹丹，过年干活钱多，先给爹打个电话，晚点再回去拜年。那么逻辑上，过年不回家已经不远了。

过年的意义就是“陪伴”，如果可以不回家，那春节和年假还有什么分别？春晚还有什么存在意义？

99年，春晚上大概是最后一首火起来的歌，叫做《常回家看看》。

年年辞旧岁，鞭炮却时不时不许再放。00后成年后，春节还没有倒掉，但一代人比一代人更感慨没了年味。

黄阿原。还记得这个名字吧？84、85年的主持人，从台湾“起义”或者“叛逃”过来那个。

他大概是除了赵忠祥外在年前在春晚上出现最多的人。虽然只主持了两次，但观众席上几乎年年有他的身影，不在场时，相信他也看了节目。只是昔日少年郎，今日已油腻如斯。而当年在昂贵的电视前新奇看见“活台湾人”的老人，有多少已经不在了？

他能来春晚，是因为83年李谷一唱“黄色歌曲”《乡恋》并没造成严重后果，是因为没人抢着上春晚，几十个人演完这个演那个。

84年，他见证了香港九龙电子厂工人张明敏一炮而红，见证了“缺乏教育意义”的吃面条笑翻全场。

85年，他见证了主持人们穿得“崇港媚台”被工人师傅嫌弃，马三立在零下十度的工体里慢慢悠悠返场，《新闻联播》为春晚向全国人民道歉。

见过86年宁可抛下事业也要出国过好日子的各路明星，即使留下的，俊如唐僧的蒋大为、瘦如大头螳螂的冯巩，都盯着“阿里巴巴大叔”的《羊肉串》流口水。

见过87年费翔点燃偶像崇拜的第一把火，《血染的风采》作为正能量演出，《五官争功》打破集体主义，吊儿郎当的小青年姜昆在虎口里遐想，孙猴如来玉帝白骨精一起拜年。

见过88年“西北风”嘶吼着刮上春晚，小资先祖“你从哪里来我的朋友”配着登山步，却对愤怒的崔健只字不提。

见过89年司马光在砸光，军人在站岗，懒汉在相亲，聂卫平姐姐家的农村小保姆在《爱的奉献》煽情中失声痛哭。

见过90年歌手演员笑星在《马字令大联唱》里争奇斗艳，见过留下了深远记忆的《好大一棵树》《小背篓》，见过他亲临现场。

见过91赵忠祥倪萍初次联袂，张宏民、李瑞英主持新闻联……春晚，潘美辰说我想有个家，姜昆着急儿子搞不上对象。

见过92年杨澜作为《正大综艺》新势力走上春晚，刘德华、小虎队如神兵天降吸引着第57个民族“追星族”。

见过93年新一轮开放后，姜昆高唱“同志们加把劲哎”抬钢琴过“旧物阵地”，全球化下港台新加坡主持人齐聚一堂，商品化中冯巩牛群拍卖施拉普纳的白头发。

见过94年不许放鞭炮后灾难级的春晚，心想还不如看《焦点访谈》解气，还不如《打扑克》时吹马家军痛快——谁敢说他们作弊了？

见过95年“新声代”轮番登场唱纤夫的爱同桌的你中华民谣……，见识了“麻辣鸡丝”唱评剧MTV时的“笑脸”，晚会结束后“今儿个高兴”睡不着，看了一张字幕翻译如“雾里看花”般的《真实谎言》盗版VCD。

见过96年赵本山用三鞭子拷问那些嘲笑孔繁森的官，姜昆用关于甲A的相声宣判了自己艺术生涯的死刑，见不到“生活越来越好了”的下岗工人。

见过97年“沱牌曲酒”广告引出春晚，《春天的故事》送走老人，亚特兰大的邓亚萍，狮子山下的香港……

但我们先不打算看99年黄宏高喊“我不下岗谁下岗”赵本山说“薅得那羊跟葛优似的”了。新时代的大幕一点一点揭开了。停止福利分房已经全面推行，，大学扩招、WTO、拆轮子、驻南联盟使馆被炸、澳门回归、新浪搜狐网易、伟哥、商务通、《锵锵三人行》……生活永远无穷无尽，然而我要先停下了。

-，成千上万的演员，有多少故事？十六届春晚，有上百亿观众多少回忆？这个老大中国又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？

这里的一切历史还没来得及变得厚重，但早已融入区区百年身的血肉。

旧时代过去了，我很怀念它。

我已竭尽全力，只能给您献出这个成色的小菜了，希望您能喜欢。

祝各位看官，真能像那首歌一样，今天都是好日子，心想的事儿都能成。明天还是好日子，赶上盛世咱享太平。

而我，依然坐在电脑前，啃着我的冷馒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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